论我国保险市场的发展目标模式

林江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经济系，北京 100089)
　　
　　［摘要］现实中保险市场可分为寡头垄断、垄断竞争及完全竞争三种市场结构。我国目前及相当一段时期内的保险市场结构属于寡头垄断。寡头垄断市场具有双重市场效果，同时寡头垄断保险市场的资源配置正效率会对市场垄断造成的福利损失产生一定的抵消作用。从长期看，我国保险市场的目标模式将是垄断竞争市场结构。
　　［关键词］保险市场结构；寡头垄断；垄断竞争；目标模式
　　［中图分类号］ F84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004-3306（2005）09-0015-03
　　Abstract: The practical insurance market can be classified as following: oligopoly, monopoly, and competitive markets. At present and a certain period of time in the future, the structure of China’s insurance market is oligopoly. Oligopoly market has dual market effect, but its positive efficiency of resource allocation will counteract the welfare loss derived from monopoly. In the long run, the ideal mode of China’s insurance market will be Oligopoly.
　　Key Words: insurance market structure;oligopoly;monopoly;ideal mode
　　
　　一、中国目前的保险市场结构及其原因
　　从国内外保险市场的运行模式看，主要有三种市场结构：一是以大保险公司为主的寡头垄断保险市场结构，其特点是市场被为数不多但规模较大的保险公司所瓜分；二是大、小保险公司混合、共同存在的垄断竞争模式；三是市场份额由众多规模相对小得多的保险公司共享的完全竞争模式。
　　目前中国的保险市场属于寡头垄断市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中国保险市场的发展取向将是多寡头的寡头垄断市场，最后的发展取向才为垄断竞争的市场。中国保险市场的寡头特征是：像中国人民财产保险公司和中国人寿保险公司这样的大型保险公司，其市场份额将呈现下降的趋势，但前几家大保险公司仍将占有大部分市场份额。中国在相当长的时期保险市场取向为寡头垄断模式的原因有两点：
　　（一）保险业对规模经济的要求和激烈的市场竞争决定了保险市场主体尤其是有实力的主体的有限性
　　寡头垄断相对具有规模经济效应，公司规模越大风险自留额也越大，相应的保费自留额亦越大，平均成本就越低。公司规模增大会促进分工和专业化，能够使用专业员工。风险单位数量的增大，产生了大数定律发生作用的基础，使更准确的保费计算成为可能，而由于存在着与保费计算不准确相关联的成本(如风险贴水、意外损失准备金和更高的再保险成本)，所以拥有更大数量风险单位的公司能够获得规模经济效益。保险资金的扩大也有利于在相同的风险下，应用投资组合原理产生更大收益。因此，寡头垄断能产生较大规模经济效益。
　　（二）保险业明显的外部性导致保险市场的进入和退出壁垒相对较高
　　在市场准入方面，中国保险业有选择、有步骤、有限制的谨慎性开放政策决定了内外资在短期内都不可能大规模地进入保险市场。在市场退出方面，中国未像保险发达国家和新兴保险市场那样建立并实行完备的市场退出保证机制，从而使市场进入和退出壁垒都很高，人为地降低了保险市场的可竞争性并加剧了市场主体之间的非理性竞争。正是由于中国保险市场的进入和退出壁垒都较高，使现存的寡头垄断市场格局得以在相当长时间内维持下去。
　　二、寡头垄断保险市场的双重效果
　　 (一)寡头垄断保险市场的正面效应
　　寡头垄断保险市场的市场效果是双重的，既有积极的效果，又有负面的效应。积极的效应表现为：
　　1.能够在竞争的前提下，使保险公司实现较好的规模经济效益，有利于对新险种的开发和推广。　　
　　2.市场壁垒较高，避免了进入和退出保险市场的盲目性，有利于保险市场的稳定。
　　3.保险多寡头市场结构既是市场稳定的基本要求，又可有效地避免个别寡头对市场的垄断和相对较少的寡头之间的合谋及其对市场造成的巨大冲击。寡头垄断有能力从事技术进步，投资着眼于长期，价格也不轻易变动，有利于减轻或延缓经济波动。研究表明，寡头市场的价格具有刚性，在经济衰退时期，其价格降幅较小，而在经济扩张时期，其价格涨幅也较小。
　　4.在寡头垄断市场结构有助于克服大多数寡头垄断模式的弊端。寡头垄断市场保险企业数量较少，有利于政府保险监管机构的调控监管，简化监管工作，降低监管成本，从而提高监管效率。从保险市场与监管机制来看，保险业“公共利益事业”的特征要求政府对保险业实施比其他工商企业更严格的市场监管，正因为从保护被保险人利益和维护保险市场的秩序和稳定出发，政府监管机构对保险企业的条款、费率、偿付能力要实行程序化管理，对保险企业的经营状况要实行经常性的检查和监督，这样有助于克服寡头对保险市场价格的控制，保护市场竞争。
　　5.寡头垄断结构有利于节约与合理配置我国保险资源。寡头垄断结构对于保险资源优化配置的微观效应，主要是通过生产效率的提高、市场交易费用的节约和技术创新效率的提高等实现的；寡头结构还可以促进产业结构均衡化，通过协同合作效应和内部的垂直分工体系，组织各种形式的经济联合体，必定有利于产业间关联方式的优化。在保险资源比较稀缺的情况下，建立以少数大公司为主、大小公司并存的保险寡头垄断市场结构，能够较好地解决低层次扩张、低效益竞争的问题，使有限的资源得到最有效的利用和最合理的配置，无论是微观方面还是宏观方面，都会比规模小、公司多的竞争性市场结构的效率高得多。正如新产业组织理论在可竞争性理论中所指出的，具有较好市场绩效的市场结构未必是存在较多企业的市场，只要现有企业能感受到潜在企业进入的压力并且市场进入和退出的沉淀成本都很低，这样的市场就是一种可竞争性的市场，就能产生良好的市场绩效。
　　 (二)寡头垄断保险市场的负面效应
　　寡头垄断保险市场的负面效应表现为：
　　1.价格刚性与恶性价格竞争并存。我国除主要险种的费率呈刚性外，其他险种的价格却出现了恶性竞争，如竞相降价争夺保户，损害了整个保险市场供给方的利益。
　　2.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资源配置不当。各寡头之间容易达成价格同盟，有时会利用低价倾销的手段阻碍新公司的进入，以维持垄断利润，结果损害了经济效率。
　　3.寡头垄断的保险市场结构最危险的一点是，一旦处于垄断地位的某一家保险公司发生偿付能力危机，将给整个保险市场带来灾难性的影响。在这方面，突出的例子是日本保险业的破产危机。日本1998年的保险业务收入达4 531亿美元，占世界市场份额的1／5以上。日本的保险公司也大多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保险公司，1999年有13家属于财富500强。但是，正是像日本这样庞大的保险市场，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危机不断爆发、保费负增长、退保率不断增加、不良资产比率不断恶化。尤其严重的是，在保险公司数量本来就不多的情况下，1997年以来，相继有一系列的保险公司破产，其中还包括像东邦生命这样在1997年财富500强中排名第196位的大型寿险公司。我国保险市场也是呈现寡头垄断的竞争格局，从日本保险业的教训来看，为了使保险市场结构合理化，应该增加保险公司的数量，降低保险市场的集中度，建立竞争性的市场体系。
　　4.寡头垄断保险市场创新不足，产品同构现象严重，对差异化竞争策略重视不够。保险创新的关键是实施差异化竞争策略。所谓差异化策略就是保险公司向投保人提供行业内独一无二的保险产品和服务，这一策略的关键是对于投保人而言，所得到的产品或服务在某些方面是唯一的和最具针对性的，有需求的投保人愿意为真正的个性需求去支付。采取差异化经营策略由于产品适销对路、供有所需，尊重了消费者感情，客户愿意为受到特别尊重而高价回报。实行差异化策略还可以加强客户的忠诚度，提高市场潜在进入者的进入壁垒，凝聚和吸引专业技术人才，提升公司经营管理品质，有力地面对替代品的竞争，在激烈的竞争中获得主动。
　　 (三)寡头垄断保险市场的资源配置正效率会对市场垄断造成的福利损失产生一定的抵消作用
　　寡头垄断保险市场上主要的垄断形式是纳什——古诺默契合谋或卡特尔(正式合谋)。当保险市场上保险公司的数量较少，市场高度集中时，合谋可能是默契式的，并不需要形成卡特尔这种正式的合谋组织；而在集中度较低或需求不稳定时，为了实现合谋，控制市场，就需要结成卡特尔组织。不论是哪种合谋，都属于市场垄断行为，会导致保险市场上保险产品价格的提高，保险公司利润大幅度提高，从而产生社会福利的净损失。在成本既定的条件下，垄断价格越高，相应的福利净损失越多，对资源配置效率的损害也就越严重。然而，寡头垄断保险市场具有明显的规模经济效应和范围经济效应，有利于提高资源配置效率。
　　下面用图1来说明寡头垄断保险市场的规模经济会对垄断福利损失进行相应的抵消。
　　图1规模经济对垄断福利损失的抵消
　　假设保险市场开始是竞争性的，P1=AC1，随着时间的推移，保险业的规模经济将发生作用，成本会降到AC2的水平，但该部门会被保险寡头垄断大企业垄断，使价格上升到P2。图1中A1面积表示假设成本不变时，由于价格由P1上升到P2造成的总福利损失。A2表示由于保险市场集中和保险公司规模的扩大所产生的规模经济效应，它使成本下降。这时，在成本节省A2与消费者福利净损失A1之间就存在一种权衡关系(这里忽略了由于矩形A3所代表的收入分配效应)。净资源配置效应为（A2—A1）的面积。
　　A2的面积为（AC1-AC2）Q2或［Δ（AC）］Q2，而A1的面积可近似地由12（P2-P1）（Q1-Q2）或12（ΔP）（ΔQ）表示。若［Δ（AC）］Q2－12（ΔP）（ΔQ）＞0，则寡头垄断保险市场的净资源配置效率的效应为正。将上式除以P1Q1，且令η=ΔQQ1/ΔPP1表示竞争价格区域内的需求弹性，注意到P1=AC1则有
　　［Δ（AC）］Q2P1Q1-12 （ΔP）（ΔQ）P1Q1=
　　［Δ（AC）］Q2（AC1）Q1-12 （ΔP）（ΔQ）P1Q1＞0
　　将上述不等式两边同除以Q2Q 1，则有
　　Δ（AC）AC1-12 （ΔP）（ΔQ）Q1P1Q1Q2=
　　Δ（AC）AC1-12 ΔQΔP P1Q1 Q1Q2（ΔPP1）2＞0
　　即Δ（AC）AC1-12ηQ1Q2ΔPP1＞0
　　若以上不等式成立，则寡头垄断保险市场的资源配置效率为正；反之，则为负。其经济意义是，如果平均成本下降的比率超过了价格上升比率的平方、需求弹性的一半和最终产出比率三者的乘积，则寡头垄断保险市场的资源配置效率即为正(假设不存在其他影响因素)。由此可知，在寡头垄断保险市场上，即使规模经济的作用使成本降低较少，一定幅度的价格上升也是可以接受的。
　　更进一步说，以上仅仅考虑了寡头垄断保险市场上规模经济效应，而没有考虑其他效率效应，如范围经济、技术创新、交易成本节约等效应。如果把这些方面的效率也考虑在内，那么导致寡头垄断保险市场资源配置效率提高的力量将大大增加。这样，寡头垄断保险市场所造成的效率损失就更易于为人们所容忍。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释以下现象：西方国家反垄断政策对寡头垄断保险市场的规制一直不是很强。从目前趋势看，西方国家对这种市场结构以及保险公司垄断行为控制的力度有所松动，这一点，从西方国家金融业混业经营的趋势及金融、保险控股集团的出现，以及近年来国际上银行、保险业的兼并浪潮而导致的市场寡占程度的提高之势即可证明。
　　三、垄断竞争市场是我国保险市场的发展目标模式
　　目前中国的保险市场属于寡头垄断市场，但从长期来看，垄断竞争型市场是我国保险市场发展的目标模式。其垄断的特征表现在，保险产品存在差别，保险公司对价格拥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其竞争的特征表现在，保险市场上有很多保险公司，每个保险公司都不会对保险商品的价格或数量产生决定性影响，每个保险公司提供的保险产品都是非常接近的替代品。从长期看，保险公司可以自由进出保险市场，因此存在激烈的竞争。
　　从经济效率来看，完全竞争市场最有效率，然后依次是垄断竞争市场、寡头垄断市场、完全垄断市场。完全竞争市场不具有现实意义，而完全垄断、寡头垄断市场又缺乏效率，所以垄断竞争市场是最合理的选择。
　　从保险市场发展趋势看，垄断竞争市场是其必然结果。首先，由于我国保险密度和保险深度都很小，保险市场潜力巨大，因此中国人保、中国人寿、太保、平安等全国性的保险公司仍有较大的发展空间，通过规模经营取得竞争优势。其次，一些新建的保险公司凭借灵活的机制、雄厚的实力和展业经营优势，为满足多样化的保险需求而推出品种繁多的差别保险产品，从而对保险市场具有一定的垄断性。第三，近年来由于保险市场超额利润的存在，将会吸引更多的地方性保险公司、股份有限公司进入保险市场。但其中的多数保险公司由于承保能力、承保技术、信息、信誉、人才等方面的限制，难以与大公司相抗衡，而且其经营业务范围和经营地域也受限。从长期看，大量保险公司的进入，保险供给增加，导致保险费率下降，使保险业的超额利润消失，保险市场就会失去对新进入者的吸引力。第四，随着各类经济主体的市场经济意识及风险防范意识的强化，将会出现对专营保险公司的部分替代竞争，如出现合作保险、集团保险、行业保险等形式的盈利性或非盈利性的保险组织。
　　从长期来看，保险人可以自由进出保险市场。激烈的市场竞争将有助于克服官商作风、费率高估、网点稀缺、劣质服务、险种单一等缺点。由于保险供给的增多，我国保险市场的竞争将日趋激烈。单个保险人不论其规模大小，虽然对保险价格有一定程度的影响，但都不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整个市场将呈现出明显的垄断竞争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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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王毅仁］保险研究2005年第9期行业观察
　　［收稿日期］2005—04—20
　　［作者简介］林江（1965—），男，黑龙江哈尔滨人。现为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经济系副教授，经济学博士。曾在《财贸经济》等核心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10多篇，参与中国社会科学院重大课题《2003中国外商投资报告》。主要研究方向为国际投资及保险产业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