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资寿险公司利率风险分析与防范

张佳楠

                             (中国人寿保险(集团)公司，北京 100035)
　　
　　［摘要］加强利率风险的管理和防范，一要完善外部市场环境。政府监管机构需完善监管内容，适当拓宽保险资金运用渠道，行业协会应充分发挥自律和协调职能，鼓励有条件的寿险公司参加信用评级。二要规范经营主体。强化对利率风险的科学度量；调整业务结构，加快寿险产品转型步伐；改革经营管理体制，健全业绩考评体系；加强资产负债匹配管理，改善投资组合；引入集成风险管理的理念，将风险管理全方位系统化。
　　［关键词］利率风险；产品定价；资金运用；信用评级；经营体制
　　［中图分类号］F840．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3306（2005）04-0022-03
　　
　　随着我国逐步履行加入世贸组织的各项承诺，国内保险市场的开放和利率市场化进程不可逆转，中资寿险公司面临比过去更为严峻的利率风险挑战，利率波动所引发的潜在威胁将日益凸现。因此，加强中资寿险公司利率风险的防范，对做大做强中国保险业极为重要。
　　一、利率风险的表现形式及现实危害
　　利率风险是指由于市场利率波动导致保险公司资产负债不匹配，进而影响其市场价值及偿付能力的风险。就寿险公司而言，利率风险主要源于寿险费率的特殊厘定方式，即根据预定利率、预定死亡率和业务费率等参数计算寿险保费。在一种产品开发设计时，预定死亡率和业务费率等参数都可以根据精算技术或大数法则在相当准确的区间内量化，而唯有预定利率是根据对未来经济走势的预期，做出的前瞻性假设，因此，当市场实际利率偏离预定水平甚至发生剧烈波动时，必然会对寿险公司的未来现金流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尤其对具有长期特性的寿险产品而言，这种预定利率与实际利率的长期背离，将不可避免的随着宏观经济的运行而逐步显现。
　　由于寿险产品与银行储蓄在投资收益上具有可替代性，为了争夺市场，寿险公司在产品开发时往往会以当时的银行利率为基准设定预定利率。这种预定利率确定的结果，在产品设计当时是平衡的，但随着市场利率的频繁波动，预定利率与实际利率的长期背离就将逐步显现。
　　(一)当银行利率下降，寿险公司会出现预定利率高于实际利率的“利差倒挂”现象，并使其面临资产贬值的风险
　　这一方面是由于利率降低会使得应收保费的贴现值低于预定给付的贴现值，从而使寿险公司产生不良负债。另一方面，在现今的法律框架下，寿险公司的资金运用有相当大的比例集中于银行协议存款，银行利率的下降会引起这部分资产价值的缩水。
　　利率下降所引发的利率风险在世界各国的保险市场上都曾有过突出的表现。从上个世纪70年代开始，随着银行利率和国债利率的逐步攀升，日本许多寿险公司出于市场竞争的需要，为扩大业务规模而不计成本的推出高预定利率的储蓄型保单，寿险预定利率从1974年的4％左右一路攀升到1985年的6．25％。其后，随着日本经济陷入结构性调整的僵局，利率水平逐步回落，此前寿险业积聚的巨额利差风险充分显现：一方面，市场利率的下跌使高预定利率的保单给付压力增大。另一方面，为了兑现高预定利率的承诺，许多寿险公司投资于有价证券和房地产等高风险领域，而伴随着日本泡沫经济的破灭，这些投资标的大多形成了不良资产，严重影响了寿险公司的投资收益。受到资产负债的双重压力，以“日产生命”和“协荣生命”为代表的7家日本寿险公司出现了严重的偿付能力危机，并相继退出了日本寿险业的舞台。
　　(二)当银行利率上升，会使得市场资金持有者发生消费偏好的转移，从寿险市场中分流资金，导致保费收入出现减少甚至引发保户退保。同时，利率的上调也会使寿险公司投资债券的价值缩水，减少投资收益
　　由于寿险产品与市场上的其他金融产品在投资收益上具有可替代性，且寿险产品的预定利率在调整机制上具有一定的滞后性，难以紧跟市场利率的上升节奏，因此，在宏观经济向好，市场利率攀升时，消费者必然会分割出一部分资金投资于当期收益率更高的产品，进而引发寿险公司业务量的
　　［收稿日期］2005—01—03
　　［作者简介］张佳楠，现供职于中国人寿保险(集团)公司办公室。
　　萎缩。2004年央行对货币政策的调整已经触及利率，且市场上存在着对利率进一步回升的预期。因而，作为寿险经营主体，应未雨绸缪，对利率上升所带来的消极影响做好准备。
　　从我国市场的实际情况来看，国内资本市场在经历了两年多的持续低迷后，从2003年11月到2004年度中期开始回暖，这一期间股票市场连创新高，基金产品上市热销，这些都对相对依赖于投资收益的非保障型寿险产品产生了冲击，导致全国寿险业务同比首次出现季度负增长(2004年第一季度全国人身险保费收入为922．04亿元，比上年同期增长-0．77％)。当然，保费收入的下降也缘于经营主体自身调整业务结构、控制增长速度等内部原因，但利率水平预期变动等外部因素仍然是影响2004年第一季度业务规模的重要原因。
　　(三)当市场利率水平变动频繁时，会导致寿险公司的精算失去合理的基础，同时给其资产负债匹配管理带来困难
　　一方面，由于一般寿险产品的价格都是根据预定利率、预定死亡率和业务费率等参数通过精算技术确定出来的，如果实际利率经常偏离预定水平，必然会影响精算结果的稳定性和精确性。另一方面，寿险公司的资产大多以协议存款或有价证券等金融资产的形式存在，这些资产可以根据对利率的敏感程度不同划分为利率敏感型资产和非利率敏感型资产。当寿险公司预计未来市场利率上升时，会主动增加利率敏感型资产的比重，以获取更高投资回报；当预计未来利率下降时，则进行相反操作。如果利率水平波动频繁，寿险公司是不可能准确把握每次机会的，更难以获取超额的投资回报，影响其资金运用的收益。
　　二、利率风险的管理和防范
　　政府对宏观经济的调控是利率风险产生的政策原因；无序的市场竞争和产品设计定价的不合理是利率风险产生的直接原因；缺乏先进和严格的风险防控手段是利率风险产生的技术原因；资金运用渠道的相对狭窄是利率风险产生的制度原因。针对利率风险产生的原因，加强利率风险的管理和防范，应从完善外部市场环境和规范经营主体两个方面入手。
　　(一)完善外部市场环境
　　在引发寿险业利率风险的诸多因素中，宏观经济政策的调整和市场竞争环境的变化往往是单个经营主体所不能控制的，对于这类系统性风险，只有依靠政府监管机构、行业自律组织和信用评级机构共同形成合力，才能营造一个健康有序的市场竞争环境。
　　1．政府监管机构需完善监管内容，建立风险预警机制，形成全方位、多角度、系统性的监管模式
　　一是监管内容应加入风险管理监控要求，尽快建立风险预警体系；二是健全监管机制，由监管部门督促建立委任精算师制度；三是监管方式应增加动态风险管理方式，在风险未达到预警值时就找到化解风险的办法。美国寿险业在经历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利率剧变引发的偿付危机后，其风险监管系统即引入了财务分析追踪系统(FAST)和基于风险资本(RBC)的监管模型，强化了对寿险业抵御风险能力的综合考量。
　　2．监管部门可适当拓宽保险资金运用渠道，这是寿险公司化解利率风险的关键
　　鉴于发达国家保险资金运用的经验，监管部门可以根据资本市场的完善程度和保险公司的风险控制能力循序渐进地拓宽投资渠道，使保险资金可以利用企业债券、股票、房地产乃至海外债券等多种投资形式实现其保值增值。
　　3．行业协会应充分发挥自律和协调职能，加强风险控制，杜绝恶性竞争，促进行业健康发展
　　一是行业协会应充分发挥其自律职能，通过制定行业自律公约，减少同业之间在价格上的低水平竞争，避免盲目定价所带来的利率风险；二是行业协会应发挥其信息沟通和协调职能，通过经验交流和信息共享，提升整个行业的抗风险能力。
　　4．鼓励有条件的寿险公司参加信用评级，利用评级机构的专业测评协助化解利率风险
　　国际保险市场上的一些著名信用评级机构，如A．M．BEST，S&P，MOODY和FITCH利用自身的专业优势，根据大量系统的财务数据对保险公司的整体信用风险进行衡量。虽然，评级机构大多综合考量保险公司经营方面的各种因素，但反映公司经营风险的财务数据仍是评级的基础。因此，公正客观的评级不仅可以节约监管成本，更有助于寿险公司规范经营行为，提高风险管理水平。
　　(二)规范经营主体
　　中资寿险公司作为市场竞争的主体，在迎接国内保险市场逐步开放的进程中，应尽快建立适合自身特点的风险管理体系，使风险管理逐步发展为中资寿险公司经营管理的核心，从而切实有效地防范和化解利率水平变动所带来的经营风险。
　　1．强化对利率风险的科学度量
　　管理利率风险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利率风险的度量。只有利率变动所产生的效果得到全面而准确的测评，中资寿险公司才有可能采用各种行之有效的手段来管理这些风险。目前，较为普及的利率风险度量方法包括资产负债缺口分析模型、持续期模型、在险价值模型以及现金流检测模型。由于这些模型大多起源于银行业对利率风险的管理，中资寿险公司可以根据自身的经营特点对各个指标加以替代和完善，从而在利率变化时，将反映风险水平的相关指标在置信区间内准确量化。
　　2．调整业务结构，加快寿险产品转型步伐
　　第一，随着我国逐步履行加入世贸组织的各项承诺，金融保险体制将逐步与国际接轨，利率市场化的进程也将稳步加快，这将使传统寿险产品预定利率与银行利率挂钩的做法失去合理的依据。因此，要求中资寿险公司在产品设计时改变目前预定利率的确定方式，加快寿险产品的转型和创新。一是继续大力发展分红保险。分红型寿险产品可以确定比较稳健的预定利率，寿险公司根据分红保险产品账户中资金的运用收益情况，确定每年的红利分配水平，不论市场利率升降，保险消费者的总体利益都能得到保证，保险公司也可以有效地防止利差风险的形成；二是适当开办投资连结保险。投资连结类产品的投资风险实现了在保险公司和投保人之间的合理分担，使保险公司摆脱了利率风险；三是发展万能保险。此类保险最大的优点是灵活，客户可根据自己的需求增加或减少保费及保险保障，公司给予保户一个较低的保证利率，以保证一定的投资收益。
　　第二，即便对于传统的寿险产品，由于预定利率“一成不变”的确定方式势必会造成其与实际市场利率的长期背离，因此，不妨在技术条件和市场条件成熟时尝试“弹性预定利率”，使其可以根据利率的变动适当进行调整，从而在确保保户利益不受损害的前提下尽可能规避利率风险带来的危害。
　　第三，从产品根本特点而言，由于寿险产品最基本、最原始的功能就是为被保险人提供死亡保障，与其他金融产品相比，其突出的比较优势体现在对被保险人的风险保障，而不是储蓄收益。因此，在调整寿险公司的产品结构时，在继续发展目前已构成寿险业务主体的储蓄型险种的同时，还要大力发展和创新保障型险种，充分挖掘寿险产品的比较优势，这不仅有利于改善寿险公司的业务结构，更有助于降低利率敏感型产品的比重，防范和化解利率风险。
　　3．改革经营管理体制，健全业绩考评体系
　　国内寿险业历史上的“利差损”有一部分是过去经营管理体制的漏洞造成的。由于分支机构的盈亏与其经营者没有直接的责任和利益关系，导致其为了增加保费、追求市场份额而淡漠了风险防范意识。因此，对于分支机构的业绩考评不应再仅仅局限于保费收入这一项指标，而应着眼于从“粗放式”增长到“集约式”增长的转变，以经济效益为核心，注重对分支机构各项财务、经营指标的全面考核，使其经营者树立经营主体的责任意识，从公司整体利益的高度主动防范利率风险，这不仅是保险业做大做强的重要因素，也是公司长期稳定健康发展的关键。
　　4.加强资产负债匹配管理，改善投资组合
　　从狭义而言，资产负债管理是一种系统化分析资产和负债的总体程序，是在利率波动的环境中，根据利率变化的趋势，运用各种工具，使净资产最大化的管理技术。
　　由于寿险产品的存续期较长，流动性较高，利率敏感性较强，且必须保证有充分的到期给付和退保给付能力，因此中资寿险公司的负债管理远比其他金融机构复杂；同时，由于目前中资寿险公司资金运用渠道的相对狭窄，其大部分资产都集中于短期固定收益资产，无论从期限、数量还是质量上，都与负债不尽匹配，这就导致在利率产生不寻常波动时，寿险公司的资产难以应对负债的要求。
　　为了解决资产负债不匹配的问题，保险公司董事会可根据公司经营战略、方针和保险资金的特性提出资产战略配置计划；保险公司经营管理应依据董事会的资产战略配置计划，在对保险资金来源、期限、收益要求、流动性要求、风险容忍度和偿付能力等负债特征指标进行研究分析的基础上，结合保险公司的风险控制制度和市场情况，制定保险资金运用的投资指引。
　　就资产负债管理工具而言，目前在我国较多应用的是表内管理技术。它包括现金流匹配技术(cash flow matching)和久期匹配技术(即免疫法，Immunisation)，即构造多元化资产组合，使其与相应负债的未来现金流或利率敏感性匹配，从而达到在利率变动时，多元化投资组合满足负债水平变动的需求。
　　当然，随着我国金融衍生市场和证券市场的逐步成熟，中资寿险公司也不妨借鉴在国际保险市场上已广泛应用的表外管理技术和证券化技术，利用金融衍生工具和风险证券化的形式将利率风险部分转移到资本市场。例如，2001年底，美国86％的寿险公司都使用期权、利率互换以及期货等衍生工具控制利率风险，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表外管理技术在利率风险的防控上同样具有重要的作用。
　　此外，目前国际寿险业资产负债管理的主要方法还有现金流检测、动态财务分析、动态偿付能力检测以及随机资产负债模型等等，中资寿险公司可以在政策法规的框架内，根据自身的特点和竞争优势有针对性地加以吸收利用。
　　5．引入集成风险管理理念，将风险管理全方位系统化
　　集成风险管理作为一种新兴的风险管理方法，就是从保险公司整体角度出发，分析、识别、评价保险公司面对的所有风险并实施相应的管理策略。它是整个保险公司内部各个层次的业务单位、各个类别的风险的通盘管理，采用系统思维方法，根据具体情况，制定详细措施，从而解决保险公司的风险管理问题。
　　与传统的风险管理不同，集成风险管理在目标上强调要根据自身战略制定出公司风险管理的总目标，然后根据自身组织体系和经营特点逐层分解，将目标体系“树状化”，从而将风险管理的任务切实落实到全员；在组织上，集成风险管理强调构建风险管理的高层专职机构，从战略的高度调节公司风险管理的部署；在系统上，强调优化整个信息流程，将内部、外部和客户的风险信息快速有效地集成处理，为风险管理决策提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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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傅晓棣］保险研究2005年第4期论坛